氣場亂了?換換電器的擺位,運勢也許就順了
89 2025-09-02
暮春殘雨打濕了西州城的青石板路,水珠順著屋檐連成細線,在地面織成一張透明的網。北辰府門前的兩尊石獅被沖刷得愈發黝黑,鬃毛上的水珠滾落,像是在無聲垂淚。府內藥氣彌漫,苦香中混著艾草的辛辣,與庭院里的玉蘭花香糾纏,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奇異氣息。誰也說不清這禍事是從何時開始的,只知道半月前族中最小的玄孫染了風寒,接著便像推倒了骨牌,十歲以下的孩童接連病倒,哭聲日漸微弱。
太醫院的院判捻著三縷花白胡須在正廳踱步,錦緞官靴踩過冰涼的地磚,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望著脈案上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直搖頭,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微小的黑點:“脈象虛浮如浮萍,卻無外感之象,倒像是…… 像是生機被什么東西悄悄吸走了,老夫行醫五十載,從未見過這般怪癥?!?這話讓滿堂族人皆變了臉色,北辰家世代書香,從商入仕皆有建樹,從未沾染過這般詭異之事,連燭火都仿佛黯淡了幾分。
老管家北辰忠忽然 “撲通” 跪地,膝蓋撞在青磚上的悶響驚得眾人一顫。他對著主位上的族長磕了個響頭,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族長!老奴斗膽進言,此事恐與祖塋有關!上月清明祭掃,老奴便見后山陰宅周圍,不知何時冒出些帶刺的灌木叢來,葉片墨綠得發黑,當時只當是野草瘋長,沒敢多言……” 話音未落,窗外驚雷乍響,震得窗欞嗡嗡作響,將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引向了城西的云霧山方向,那里的夜空被閃電撕裂出一道慘白的口子。
北辰青玄踏入府門時,檐角的雨珠恰好墜落在他的斗笠邊緣,順著竹編的紋路蜿蜒而下。他抬手摘去斗笠,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下頜線清晰利落,眼角微揚時帶著幾分疏離的銳氣,這是常年游歷山川、見過風雨才養出的氣質。三年前他遵師命遠游求學,行囊里裝著半部手抄的《葬書》,如今接到家書急召,字跡潦草如風中殘燭,歸心似箭。
“青玄少爺!您可算回來了!” 北辰忠顫巍巍迎上來,枯瘦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布料被攥出深深的褶皺,“府里快撐不住了,五個孩子都躺在床上高熱不退,小臉燒得通紅,太醫們開的方子換了三副,連藥都灌不進去,全都束手無策??!”
青玄的指尖觸到管家冰冷的手,那雙手常年握賬本、理雜務,指腹布滿薄繭卻冰涼刺骨。他眉頭微蹙,墨色的眉峰攏起:“忠伯莫急,帶我去看看孩子們?!?他隨管家穿過回廊,廊下懸掛的宮燈在風中搖晃,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墻壁上,忽長忽短。空氣中的藥味越來越濃,苦得嗆人,途經庭院時,瞥見那株百年海棠竟提前落盡了花葉,枝頭光禿禿的透著衰敗,連樹皮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正房內,五個孩童躺在鋪著錦緞的床上,臉色潮紅如熟透的果子,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最年長的不過八歲,最小的才四歲,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睡夢中眉頭緊蹙,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青玄依次為他們把脈,指尖搭在細嫩的腕脈上,觸感滾燙。指尖下的脈象果然如信中所說,虛浮無力卻無實癥,像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飄搖。他取出隨身攜帶的羅盤,黃銅盤面被摩挲得發亮,指針在孩子們床前瘋狂打轉,銅針摩擦的 “嗡嗡” 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最后竟穩穩指向西北方向 —— 那正是祖塋所在的云霧山。
“族長,” 青玄轉身面對聞訊趕來的族中長輩,聲音沉穩得像山澗里的青石,“孩子們并非生病,是氣運受阻,生機被滯。你看他們眉心隱有青氣,這是陰煞侵體之兆。此事必與祖塋有關,我需即刻前往云霧山勘察,遲則生變。”
族長是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著藏青色錦袍,領口繡著家族圖騰。聞言長嘆一聲,花白的胡須在胸前顫抖:“唉,早該請你回來的。三年前你師父云游路過,曾說過我北辰家風水雖好,卻需留意陰宅草木異動,尤其是帶刺之物。是我等疏忽了,以為不過是草木枯榮尋常事,哪承想……”
青玄帶上羅盤與開山刀,刀鞘上刻著繁復的云紋,那是師父臨別時所贈,據說能驅邪避穢。由熟悉山路的老仆北辰福引路,老人背著竹簍,里面裝著干糧與水囊。兩人踏著泥濘向云霧山進發,雨雖小了些,山路卻愈發濕滑。山路兩旁的杜鵑開得正艷,卻奇異地透著暗紅,花瓣邊緣卷曲,像是沾染了血污,連蝴蝶都繞著它們飛。
“往年此時,山路上可有異常?” 青玄問身旁的老仆,腳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泡得發滑,每一步都需踩穩。
老仆佝僂著背,腰間別著砍柴刀,刀把被摩挲得發亮。他瞇起眼睛回想,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要說異常,就是今年春上,陰宅周圍的雜草長得格外瘋。尤其是那些帶刺的,前陣子除草時拔了又長,根莖盤得死死的,像是扎根在石頭里一般,鐵鍬都挖不動,還劃破了好幾個仆役的手。”
行至半山腰,青玄忽然駐足。他望著前方被濃霧籠罩的山口,霧氣白得像棉絮,卻散不去絲毫暖意,反而透著陰冷。從懷中取出三枚銅錢擲于掌心,銅錢是祖傳的五帝錢,邊緣已有些磨損。銅錢落地時皆呈反面,邊緣還沾著細碎的泥土。他彎腰撿起銅錢,指尖觸到冰涼的銅面:“此地氣場紊亂,恐有煞氣聚集,大家多加小心。”
祖塋入口的牌坊早已斑駁,石雕的麒麟花紋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邊角處生出了青苔。青玄推開半掩的木門,木門軸發出 “吱呀” 的聲響,在寂靜的山林中格外刺耳,驚起幾只棲息在樹上的飛鳥,撲棱棱展翅而去。園內松柏本應蒼勁,此刻卻枝椏扭曲,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彎腰,針葉泛黃,失去了往日的翠綠。
他手持羅盤緩步深入,靴底踩過枯黃的落葉,發出細碎的 “沙沙” 聲。指針在經過一片灌木叢時猛地定格,針尖微微顫動,像是遇到了無形的阻礙。那片灌木叢長在祖墳左側的低洼處,正好在風水學上所說的 “龍睛” 位置。枝條上布滿尖刺,陽光下閃著冷光,葉片泛著不正常的墨綠,像是被墨水泡過,連露珠都透著暗沉。
更詭異的是,荊棘纏繞的方向皆朝著祖墳的墓碑,藤蔓如蛇般攀爬,像是無數只手在攀附拉扯,想要將墓碑拖進土里。青玄俯身細看,指尖撥開濕漉漉的泥土,發現荊棘的根莖竟深入墳冢邊緣的泥土,絲絲縷縷如同血脈相連,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黑氣。他用開山刀挑出一根根莖,切口處滲出粘稠的汁液,很快凝結成黑色的珠粒,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這不是自然生長的植物。” 他指尖捏起一片枯葉,葉片邊緣卷曲如鋸齒,輕輕一捏便碎裂開來。那葉片在觸到指尖時竟滲出黑汁,滴落在草地上,竟讓青草微微枯萎,“此乃‘鎖氣棘’,專吸陰宅生氣,若任其蔓延,不出三月,陽宅子孫必有血光之災,先是孩童,再是壯年?!?/p>
暮色漸濃時,青玄回到府中,斗笠上還沾著山間的露水,道袍的下擺沾滿了泥土。他將勘察所見告知族長,建議即刻組織人手清除荊棘。族長卻面露難色,手指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輕叩,發出規律的聲響:“明日便是亡母忌辰,按族規三日內不宜動土,這是祖上定下的規矩,動土恐會驚擾先人……”
青玄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決:“族長,風水吉兇瞬息萬變。此棘已扎根半月,煞氣初成,墓碑上已隱現黑紋。若等忌辰過后,恐怕孩子們撐不住。況且帶刺灌木屬陰煞之物,本就不該出現在陰宅周遭,清除它正是順應天道,為先人清障,何來驚擾之說?”
當晚,青玄在院中設下簡易法壇。青磚地面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擺著三碗清水,水面上漂著新鮮的柏葉;五盞油燈呈梅花狀擺放,燈芯跳動著橘黃色的火苗。他點燃三炷清香,青煙筆直地向上飄,在空氣中劃出三道細線。手持桃木劍踏罡步斗,劍身在燈光下泛著暖黃的光,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不高卻清晰有力,符紙在他手中微微顫動。
月光透過云層灑在他身上,衣袂翻飛間,似有氣流在周身盤旋,吹動了壇上的符紙。這是他師門秘傳的安宅之法,能暫時穩住孩子們的生機,卻耗損心神。做完法事,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沿著下頜線滑落,臉色有些蒼白,指尖因捏劍過久而微微發顫。
夜半時分,青玄守在法壇旁打坐,呼吸均勻如鐘擺。忽聞窗外傳來細碎響動,像是有人踩斷了枯枝。他睜眼望去,只見一道黑影從西廂房閃過,動作迅捷得像貍貓,衣袂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殘影。他悄無聲息地追出去,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幾乎沒聲音,轉過回廊時,黑影卻消失在假山后,只留下一縷淡淡的腥氣,與白日在祖塋聞到的氣息如出一轍,像腐爛的樹葉混合著鐵銹味。
“是誰在暗中作祟?” 青玄握緊桃木劍,劍柄被掌心的汗浸濕,變得有些滑膩。月光下他的眼神銳利如鷹,掃過庭院里的草木。北辰家世代行善,在西州城頗有聲望,從未與人結下深仇大恨,為何會有人在祖塋種此兇棘?他回到房中鋪開輿圖,羊皮紙上畫著西州城的山川河流,用朱砂標注著風水走向。借著燭火細看祖塋地形,忽然發現那片荊棘生長的位置,恰好是整個陰宅風水的 “氣眼” 所在,就像人的心臟,一旦被堵,全身都受影響。
次日清晨,青玄再次前往祖塋,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晨星還未完全隱去。他帶上鐵鍬親自挖掘荊棘根部,鐵鍬落下時竟發出金石相擊之聲,震得虎口發麻,手臂隱隱作痛。待挖出半尺深,發現土壤中混雜著許多黑色絲線,細如發絲,在陽光下泛著銀光,韌性極好,不易扯斷。
這些絲線纏繞在荊棘根須上,像是給植物輸血的血管,遇光便化作青煙消散,留下淡淡的焦味。青玄用劍尖挑起一根未消散的絲線,放在鼻尖輕嗅,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著血腥味:“果然是人為布下的邪術,這些是用陰氣浸泡過的發絲,能引煞氣入體?!?/p>
他繼續挖掘,發現絲線一直延伸到墳冢邊緣的一塊松動的石板下。撬開石板,下面是個小小的空洞,里面鋪著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卻還殘留著微弱的陰氣,觸之冰涼?!安即诵g者不僅懂風水,還對我北辰家祖塋布局了如指掌,定是熟人作案?!?/p>
返回府中時,恰逢太醫再次診脈。老太醫背著藥箱,花白的眉毛下眼神疲憊,診后卻連連稱奇,花白的胡須都在顫抖:“怪哉!孩子們的脈象雖仍虛弱,卻比昨日沉穩了些,像是有股生氣在慢慢回轉,就像枯木逢春一般,真是奇了!”
青玄聞言心中稍定,看來昨夜的安宅之法起了作用,但這終究是權宜之計,如同用堤壩堵洪水,不除根源終會潰堤。他走到庭院,看見那株海棠樹下掉落了幾片新葉,嫩綠中帶著黃,像是生機不足,輕輕一碰就落了。
族中長老們聚在議事廳,紅木桌上擺著茶水點心,卻沒人有心思品嘗。聽聞是人為作祟皆怒不可遏,大長老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起來,茶水濺出:“定然是城東的柳家!去年爭水源時結下怨仇,他們家老三就懂些旁門左道,平日里神神叨叨的,定是他搞的鬼!”
眾人議論紛紛,七嘴八舌地附和,有人說見過柳家老三在云霧山附近徘徊,有人說柳家最近請了個外地術士。青玄卻沉默不語,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規律的聲響。他總覺得此事沒那么簡單,柳家雖是商賈出身,卻向來信奉因果,斷不會用如此陰毒的方法害人,畢竟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邪術反噬最為可怕。
傍晚時分,青玄獨自來到城西的城隍廟。廟門有些歪斜,門前的石獅子缺了只耳朵,像是被人砸過。廟中香火稀疏,只有幾個香客在蒲團上跪拜,口中念念有詞。守廟老道見他進來,撫須笑道,花白的胡須在風中飄動:“施主眉宇間有郁結之氣,印堂發暗,可是為陰宅之事煩憂?”
青玄拱手行禮,袍袖在身前劃出弧度:“道長慧眼,不知可否指點迷津?”
老道引他至偏殿,殿內蛛網蒙塵,卻收拾得干凈。指著墻上的《西州風水圖》道:“云霧山本是龍脈余支,你北辰家祖塋占了虎首寶地,本是上上之選。卻不知三年前山體異動,一場大雨引發小規?;?,氣眼已悄然移位。那處低洼本是聚氣之所,如今成了泄煞之地,若有兇物在此生根,自然禍及陽宅?!?/p>
“氣眼移位?” 青玄心中一驚,手指點在圖上云霧山的位置,指尖微微發顫,“那人為布下鎖氣棘,是碰巧還是早有預謀?”
老道搖頭,拿起拂塵掃了掃圖上的灰塵,動作輕緩:“此地近期有外來術士活動,行蹤詭秘,常在月夜出入山林,形跡可疑。施主若想除根,需在三日內清除荊棘,再以朱砂混糯米重塑氣眼,方能化解此劫,遲則生變,煞氣入骨便難回天了?!?/p>
青玄辭別老道返回府中,夜色已深,城門都快關了,守城的士兵打著哈欠盤問了幾句。他路過孩子們的房間,聽見里面傳來輕微的咳嗽聲,像小貓在叫,微弱卻持續。窗紙上映著丫鬟忙碌的影子,端著藥碗進進出出,心中更添急迫。明日便是第三天,若不能及時清除荊棘,后果不堪設想。
他回到房中,點亮油燈,燈芯 “噼啪” 爆了個火星。在案上鋪開黃紙,準備繪制除煞符。筆尖蘸著朱砂,朱砂里混了雄雞血,色澤鮮紅。手腕懸在空中,忽然想起師父說過的話:“風水之術,重在調和,而非強逆,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他深吸一口氣,落下第一筆,線條流暢有力。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銀。符紙很快畫好,朱砂在紙上微微發亮,散發著淡淡的暖意。他將符紙收好,又檢查了一遍明日要用的工具,桃木劍、艾草、糯米、朱砂,一樣樣清點,確保萬無一失,直到確認無誤才吹燈歇息,卻輾轉難眠。
夜半時分,他被一陣心悸驚醒,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被遺忘。起身走到窗前,看見庭院里的海棠樹影影綽綽,枝椏在風中搖晃,像是有人在樹下徘徊。他握緊桃木劍,悄悄推開門,卻什么也沒發現,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傳來的更夫打更聲,“咚 —— 咚 ——”,已是三更天了。
子夜時分,青玄正在燈下繪制化解陣法,筆尖的朱砂剛落下最后一筆,符紙突然微微發燙。窗外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卷著落葉撲在窗紙上,發出 “嘩啦啦” 的聲響。燭火猛地熄滅,燈芯爆出火星,房間瞬間陷入黑暗。黑暗中,他聽見院中有枝葉摩擦的聲響,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帶著尖銳的 “嘶嘶” 聲。他握緊桃木劍推門而出,只見月光下,那株早已落葉的海棠樹竟抽出無數帶刺的新枝,枝條扭曲如蛇,正朝著正房的方向蔓延,尖刺上還掛著水珠,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這詭異的景象與祖塋的荊棘如出一轍,難道煞氣已蔓延至陽宅,連宅中老樹都被侵蝕了?
青玄揮劍斬斷襲來的刺枝,桃木劍刃上立刻沾了層粘稠的黑汁,散發著腐臭,像是爛泥混合著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嘔。他后退兩步凝神細看,那些刺枝落地后竟如活物般扭動,在月光下掙扎片刻,表皮裂開,流出綠色的汁液,最終化作黑煙消散,只留下一地焦痕,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看來煞氣已沖破安宅陣法,必須立刻行動,再晚就來不及了,孩子們恐怕撐不住。
“忠伯,召集族中壯丁,帶上工具隨我前往祖塋!” 青玄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庭院的寂靜,“帶上朱砂、糯米和艾草,越多越好,今夜務必清除荊棘,遲則生變,陽宅恐也難保!”
北辰忠雖心有余悸,手都在抖,卻不敢耽擱。見青玄神色堅定,眼神里沒有絲毫慌亂,只有沉著與決心,立刻應聲而去,燈籠的光暈在回廊里快速移動,像一顆跳動的心臟。半個時辰后,二十名精壯族人手持鐵鍬砍刀在院中集合,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緊張,手心攥出了汗,卻沒人說話,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
青玄將桃木符分發給眾人,符紙溫熱,帶著淡淡的艾草香,那是他白日里精心繪制的:“此符可避煞氣,貼身收好。切記清除荊棘時不可傷及根部周圍的泥土,以免驚動先靈,否則煞氣更盛,難以控制。” 眾人紛紛點頭,將符紙貼身收好,有人還悄悄塞進了鞋里,仿佛這樣更穩妥。
一行人踏著月色向云霧山進發,山路崎嶇難行,月光被樹葉剪得支離破碎,地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壯丁們舉著火把,火光跳躍著照亮前路,影子在山壁上忽大忽小,像一群舞動的鬼怪。青玄走在最前,羅盤指針穩定指向祖塋方向,跳動的頻率越來越快,銅針幾乎要跳出盤面,像是在預警著危險。
祖塋入口的牌坊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像個沉默的巨人矗立在山口。青玄推開木門時,發現門軸上竟纏著細細的藤蔓,帶著尖刺,顯然是新長出來的,白日里還沒有。他揮劍斬斷藤蔓,藤蔓流出綠色的汁液,滴在地上冒起白煙,發出刺鼻的氣味。
“奇怪,白日里還沒有這些?!?引路的老仆北辰福驚訝地說,火把照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映出深深的溝壑。青玄沒有說話,只是加快了腳步,他知道煞氣已經開始擴散,速度遠超想象,不能再等了,每一秒都關乎孩子們的性命。
進入祖塋,發現那片荊棘竟比白日所見更加茂密,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枝條交錯縱橫,幾乎遮住了半個墓碑。枝條上的尖刺泛著寒光,在月光下像是無數把小刀子在閃爍,連空氣都變得冰冷刺骨,吸入肺中都帶著寒意。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滿是荊棘的腥氣:“按我標記的范圍開挖,注意保持陣型,不要亂了方寸,互相照應!”
族人們按青玄劃定的圓圈開始挖掘,鐵鍬落下時阻力極大,仿佛底下有磐石阻擋,震得手臂發麻,虎口隱隱作痛。青玄取出朱砂,以劍為筆在地上畫下八卦陣,朱砂在月光下泛著紅光,線條流暢有力。口中念誦口訣:“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聲音洪亮,在山谷中回蕩。
隨著口訣聲,陣中的朱砂忽然亮起微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溫暖而明亮。眾人只覺手中鐵鍬一輕,像是破除了無形的阻礙,終于挖開了第一層泥土。黑褐色的土壤中混雜著絲絲縷縷的黑線,正是白日所見的陰氣發絲,在月光下扭動著像是要逃竄,碰到火把的光就縮成一團,發出滋滋的聲響。
“灑糯米!” 青玄一聲令下,族人們立刻將糯米撒向泥土,白色的糯米粒落在黑線上,發出滋滋聲響,像是熱油遇水。黑線很快化作灰燼,散在泥土里,留下淡淡的焦味。但當挖到深處時,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 荊棘的主根竟盤成一個拳頭大的黑球,球上布滿細小的倒刺,密密麻麻,像是無數只眼睛,隱約能看見里面包裹著什么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青玄走上前,示意眾人退后幾步,保持安全距離。他手持桃木劍小心翼翼挑開根須,動作輕柔得像在拆解精密的機關,生怕觸動什么。黑球裂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腥氣撲面而來,像是腐爛的肉混合著鐵銹味,令人作嘔。里面竟是一枚刻著北辰家圖騰的玉佩,龍紋雕刻精美,此刻卻變得漆黑如墨,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透著一股陰冷之氣。
“這是…… 太祖公的玉佩!” 一位年長族人驚呼,聲音都在發抖,“三年前祠堂失竊,丟失的正是這件信物!當時把整個西州城都翻遍了也沒找到,沒想到會在這里!” 族人們聞言皆大驚失色,議論紛紛,祠堂信物怎會出現在這里?
青玄心中豁然開朗,難怪荊棘能如此精準地鎖住氣眼,原來是用了北辰家的信物引煞,以家族血脈為媒介,才能如此迅速地影響子孫,直擊命脈。他將玉佩用艾草包裹,艾草立刻發出滋滋聲,冒出白煙,散發出濃烈的香氣。正欲焚燒,忽然聽見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無數蟲子在爬行。
無數帶刺的枝條從四面八方襲來,比白日所見粗壯數倍,像毒蛇一樣扭動著,帶著呼嘯的風聲。月光照在枝條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尖刺閃著寒光。青玄揮劍格擋,桃木劍與枝條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得他手臂發麻?!安缓茫∈巧窔夥磽洌 ?他大喊,“快將挖出的荊棘集中起來,用艾草點燃,快!”
族人們立刻行動,有人用鐵鍬鏟,有人用砍刀砍,將荊棘堆在一起?;鸢腰c燃艾草堆,濃煙滾滾升起,帶著刺鼻的氣味直沖云霄。刺枝遇火便蜷縮后退,發出噼啪的聲響,像是在痛苦地尖叫,綠色的汁液飛濺,落在地上冒起白煙。但更多的荊棘從墳冢四周冒出,像是要將眾人圍困其中,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
青玄見狀咬破指尖,鮮血滴在羅盤中心,紅色的血珠在黃銅盤上滾動,很快暈開??谥心钪洌骸扒ざㄎ唬搽x濟濟,煞氣退散!” 羅盤發出金光,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像透明的罩子籠罩著眾人,金光碰到刺枝就冒白煙,發出滋滋的聲響,暫時擋住了刺枝的進攻。
青玄趁機指揮眾人加快清理,壯丁們也顧不上害怕,奮力挖掘,鐵鍬飛舞,汗水浸濕了衣衫,與泥土混在一起。當最后一段主根被挖出扔進火堆,發出一聲爆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碎裂了,火光瞬間竄起丈高,照亮了整個祖塋。周圍的刺枝終于停止了蠕動,漸漸化作灰燼,被風吹散在空氣中,留下一地黑色的粉末,散發出焦糊的氣味。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祖塋內的荊棘已被清除干凈,露出濕潤的黑土,帶著泥土的清新氣息。青玄指揮眾人用朱砂混合糯米重塑氣眼,紅色的朱砂和白色的糯米混合在一起,撒在土里格外醒目,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又在四周種下四季常青的松柏,樹苗挺拔,帶著清晨的露水,以穩固氣場,阻擋煞氣再次入侵。
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汗濕重衣,道袍的袖子被劃破了好幾處,露出滲血的傷口。手掌被刺枝劃破多處,滲出血跡,與泥土混在一起,又疼又癢。但看著煥然一新的祖塋,晨光透過樹葉灑下金色的光斑,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疲憊感如潮水般涌來。
返回府中的路上,青玄看見山間的杜鵑重新染上鮮亮的紅色,像是洗去了血污,花瓣邊緣也舒展了許多。晨霧中的祖塋透著一股清爽的氣息,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吸入肺中帶著草木的清香。山路兩旁的草木也恢復了生機,露珠在葉片上滾動,閃著晶瑩的光,連鳥鳴都變得清脆悅耳。他知道,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但幕后黑手還未找到,事情還沒結束。
剛到府門,就見北辰忠興沖沖跑來,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少爺!孩子們退燒了!太醫剛診過脈,說脈象平穩了許多,已經能開口說話了,剛才還吵著要吃蓮子羹呢!” 青玄聞言長舒一口氣,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他來到孩子們的房間,陽光正好照在窗臺上,暖洋洋的。只見他們臉色紅潤了許多,正在床上玩著小玩意兒,有說有笑,好奇地望著窗外。最小的孩童看見青玄,虛弱地伸出手:“青玄哥哥,我夢見好多刺扎我,現在不痛了,身上暖暖的,很舒服?!?/p>
青玄握住孩子的小手,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頭一暖,連日來的辛苦都值了:“以后都不會痛了,哥哥會保護你們?!?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孩子們臉上,溫暖而明亮,與幾日前的陰霾判若兩境。丫鬟們在一旁忙碌著,端來溫水和點心,臉上也帶著笑容,整個房間都充滿了生機與暖意。
議事廳內,族人們聽聞祖塋之事已了,皆歡呼雀躍,連日來的壓抑一掃而空。有人提議擺酒慶祝,有人說要去城隍廟還愿感謝老道指點。青玄卻將太祖公的玉佩放在桌上,玉佩經過艾草熏烤,黑色已經淡了些,露出些許原本的玉色:“此事并非柳家所為,偷玉佩布邪術的,定是知曉祠堂密道的內部之人,外人不可能如此熟悉祖塋氣眼的位置?!?/p>
眾人聞言皆愣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議論聲戛然而止。大長老難以置信地看著青玄,手指顫抖地指著玉佩:“內部之人?誰會如此狠心害自己族人?我們北辰家向來和睦,從未有過自相殘殺之事,這不可能!”
青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每個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有人震驚,有人疑惑,有人眼神閃爍:“三年前祠堂失竊時,誰最先發現異常?按規矩祠堂每晚都有侍衛看守,巡邏甚嚴,怎會悄無聲息地丟失信物?”
一位名叫北辰明的中年族人站出來,他身著寶藍色長衫,腰間系著玉帶,是族中掌管賬簿的理事。雙手緊張地握在一起,指節發白:“是我,當時我負責看守祠堂。那天早上發現門鎖被撬開,玉佩就不見了,我已經受了罰,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謝罪……” 他眼神閃爍,不敢與青玄對視,不停地搓著雙手,顯得十分緊張。
青玄步步緊逼,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穿透力:“你與三年前新來的賬房先生交好,常在一起喝酒下棋,形影不離。而那位先生,正是城隍廟老道所說的外來術士,半年前突然失蹤,你卻說他回老家奔喪了,可有此事?”
北辰明臉色煞白,如遭雷擊,雙腿一軟,“撲通” 跪地,膝蓋撞在青磚上發出悶響,聲音帶著哭腔:“是我鬼迷心竅!那術士說能幫我奪族長之位,事成之后讓我風光無限!我一時糊涂才偷了玉佩給他…… 我不知道會害了孩子們啊!我只是想當族長,沒想害人??!”
真相大白,族人們皆怒不可遏,紛紛指責北辰明狼心狗肺,竟為了私欲殘害族人。最終族長拍板,決定將北辰明逐出家族,永不得踏入西州城半步,家產充公,算是給孩子們和列祖列宗一個交代。青玄望著他落魄離去的背影,衣衫凌亂,頭發散亂,心中并無快意,只覺世事難料,人心比煞氣更難測,更難防。
三日后,府中的海棠重新抽出新芽,嫩綠的葉片在陽光下閃著光,生機勃勃。庭院里的艾草香被淡淡的花香取代,蜜蜂蝴蝶又回到了花園里。太醫復診后,宣布孩子們已無大礙,只需靜養幾日,補充營養即可,很快就能像往常一樣玩耍了。
整個北辰府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悅中,往來仆役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笑意。青玄站在庭院中,望著湛藍的天空,白云悠悠飄過。他想起老道的話,風水之道,終究是順應自然,敬畏天地,人心才是根本。陰宅周遭的草木本是自然之象,卻因人心作祟而成了災禍之源。清除荊棘不僅是清除煞氣,更是清除人心的邪念。
族人們為了感謝青玄,提議讓他執掌家族的玄學事務,掌管祖塋祭掃之事。卻被他婉拒了,他說自己還要繼續游學,探索更多的風水奧秘,也想看看更廣闊的世界,增長見聞。族長拗不過他,只好答應,卻讓他每年清明務必回來主持祭掃,查看祖塋的情況,確保平安。
離別的那天,孩子們都來送他,手里拿著親手做的小玩意兒,有木雕的小鳥,有布縫的香囊。最小的孩子塞給他一塊平安符,用紅線系著:“青玄哥哥,這個能保護你,就像你保護我們一樣。” 青玄笑著收下,摸摸孩子的頭,轉身踏上了新的旅程,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
他知道,這次經歷讓他成長了許多,不僅學會了如何運用風水之術破解邪煞,更懂得了人心的復雜與貪婪。風水能影響運勢,卻改變不了人心,唯有心存善念,堅守本心,才能真正獲得福運。就像那被清除的荊棘,只要人心無邪,災禍自然不會降臨,家族才能真正興旺綿長。
暮春的陽光灑滿北辰府,百年海棠的新葉在風中輕搖,嫩綠的葉片間還掛著露珠,閃著晶瑩的光。這場因陰宅荊棘而起的風波,最終以邪術破除、子孫安康落下帷幕,府中的每一寸土地都透著劫后余生的生機與暖意。青玄望著族人們忙碌的身影,孩子們在庭院里嬉笑打鬧,心中明白,真正的福運從不在風水布局,而在人心向善,堅守正道。
陰宅藏棘不過是禍端的表象,人心的貪婪與邪念才是根源。唯有心存敬畏、行止端正,方能讓家族氣運綿長,這比任何風水布局都重要。此后北辰家立下定規,每逢清明必清理祖塋草木,尤其是帶刺之物,不僅是為了整潔,更是為了提醒后人:天道循環,善惡有報,從未虛言。唯有順應自然,堅守本心,方能福運綿長,家族興旺,這才是真正的傳家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