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學大禮堂火災，教訓何其沉重｜新京報專欄
▲中西合璧的大禮堂，是河南大學明倫校區的主建筑。圖/河南大學官方網站
5月3日，一早就被河南大學大禮堂的火災消息刷了屏。
凌晨1時46分，“開封消防”官方微博發布通報稱，河南大學明倫校區一建筑房頂著火，無人員被困，火勢已被控制。
5月3日早8時8分，河南大學也通過官方微博發布“情況通報”稱，2024年5月2日23時20分許，在修繕施工期間的河南大學明倫校區大禮堂發現火情。經消防部門全力撲救，火災被撲滅，無人員傷亡。相關部門已介入調查。
這座建成于1934年12月28日的中西合璧宮殿式建筑，至今仍是學校舉行重大活動的場所，歷經90年風雨，更已經成為了河南大學生生不息的精神象征，意義重大。
為此，河南大學也在“情況通報”中致歉稱，“我們無比痛心、自責，向全體師生、校友以及關心學校的社會各界表示深深歉意”。
5月3日凌晨2時36分，大禮堂火災發生不久，河南大學原黨委書記盧克平更在微信朋友圈悲痛發聲：今夜痛哭，用淚水撲滅火焰。今夜無眠，心再也無處安放。今夜校殤，猗歟吾校永無疆！
這一場火災事故，不僅是這所百年高校的校殤，大禮堂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被意外焚毀，令人痛心、惋惜，更把如何保護這類磚混、磚木歷史建筑的現實課題，再次推到了公共視野里。
近代中西合璧式高校建筑典范
河南大學近代建筑群，是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建校前，這里是開封的貢院、書院，學校所在的“明倫校區”即源自古書院“明倫堂”，后者是古代祭拜孔子的地方。
民國期間，這里被改為留學歐美預備學校，建筑大師楊廷寶就是從這所學校走出，后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學成回國。而當年同期留美學習水利的許心武，不僅出任河南大學校長，而且主持修建了這片建筑群。
該建筑群遵循原書院的中軸對稱形制，大禮堂則位于軸線中心的北端。大禮堂既有挺拔的愛奧尼巨柱，又有中式建筑中宏偉的重檐歇山屋頂，是近代中西合璧式高校建筑中的典范。
在20世紀初，西方高等教育理念和制度的引入催生了一批融合中西元素的高等學府。這些建筑滿足了近代高等教育需求，同時融入了中國傳統建筑元素，并采用了當時最先進的建筑技術。
例如，美國建筑師墨菲設計的清華大學和燕京大學、開爾斯設計的武漢大學，以及中國第一代建筑師楊延寶和柳士英設計的四川大學和湖南大學。
即便是在這批中西合璧建筑中，河南大學大禮堂也具有獨特的科學、藝術及歷史價值。
大禮堂運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技術，創造了全國最大的大跨度空間。尤其選用了27米豪式英國進口鋼屋架，八柱一梁支撐鋼屋架和樓板重量，水泥加固地基，使得其經歷過5次5級以上地震，卻始終堅固如初。
此外，其中式木構飾件的復雜、精美程度，在當時全國的高校建筑中也較為少見。
在抗日救亡的歷史中，大禮堂發揮了重要作用，不僅接納過東北流亡的學生，還曾是冼星海唱響激昂悲歌的劇場，承載著一段特殊的家國記憶。
文保建筑落架修繕尤需防火災
到今天，我國高校的歷史建筑群，不僅僅是遺產保護理念教育場所，同時也承載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價值。
一方面，這些歷史建筑見證了某一地區或國家的教育發展歷程，包含了獨特的建筑風格和時代特征。另一方面，學校保護建筑大多地處人流密集的地方，維持教育功能的同時，也經常處在維護、修繕狀態。
相對木構建筑而言，河南大學大禮堂這一類磚混、磚木建筑的火災風險本應較小。但近年的火災現象表明，這類建筑的火災風險仍不容忽視。
根據近年來的建筑遺產火災事件分析，我們就可以發現，落架修繕常常是火災發生的環境條件。
2018年，英國格拉斯哥藝術學院火災，起火的建筑是有上百年歷史的麥金托什大樓，火災主要是由于落架施工過程中的疏忽引發的。
2019年，舉世聞名的巴黎圣母院發生火災，大火導致其最具代表性的尖頂坍塌，中后部的木質屋頂完全被燒毀。事后，“工人吸煙”與“線路短路”被認為是其可能的失火原因。
無獨有偶，同年7月，我國擁有百年歷史的武漢江漢飯店也突發火災，木質屋頂全部燒毀。失火原因，也是工人在落架維修中的操作不當所導致的。
落架維修過程中，使人員接觸到高空的木屋頂，原本很難接觸地面火點的屋架失去了高空優勢，稍不注意就容易引發火災。
而據相關報道，河南大學大禮堂最近也落架修繕中，火災發生時，仍有工人在場內休息。
從河南大學大禮堂火災現場的航拍可以看出，由于主要使用了木材，禮堂屋頂幾乎完全被燒毀。但又正是由于木材的使用，這類中西合璧式的建筑才能展現出獨特的東方韻味。
木材具有良好的可塑性，可以加工成極其復雜的構件，并進行彩繪。而且，木材質輕，可以構建出尺度宏大、線條優美的屋面。因此，“以西洋為身、以中華為頂”的設計背后，也體現了對材料運用的深思熟慮。
然而，這樣的木構屋頂，既是中西合璧建筑的精華所在，年深日久也成為了火災中的薄弱環節。特別是在落架修繕中，原本與人為活動有一定距離的屋頂，不得不與人近距離接觸，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嚴重后果。
河南大學大禮堂的火災事故，就是再一次沉重提醒：在高校這種人員密集地區施工木構建筑，安全措施更需得到高度重視，尤其需要嚴密防范火災事故，別再意外成校殤。
撰稿 / 趙逵（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博導） 羅振鴻（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博士生）
編輯 / 何睿
校對 / 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