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腕集結號：電視劇《圍城》閱片筆記
趁2020年上海書展熱度，《圍城》是一本經典小說，1990年被改編為電視連續劇，甫一播出，受到觀眾喜歡，如今，30年過去，還是可以拿出來重溫復習。
如果用“學貫中西”來做排行榜，錢鍾書排第二的話，沒人敢排在第一。
我們讀書的時候正好遇到錢鍾書、張愛玲、徐訏、張資平等被“挖掘”出來，還有這么漫不經心寫小說的，玩票玩出經典，錢鍾書該干的正經事是比較文學，沒有互聯網的時代，博聞強記，過目不忘才是人間正道。錢鍾書中文通吃上下5000年，還對世界多種語言朗朗上口，了然于胸。
抗戰後期，錢鍾書與楊絳留在上海孤島。錢仍到大學教書，楊絳就賦閒在家。文藝界的朋友如陳麟瑞、李健吾，還有較年輕的如宋悌芬（淇）等，都是他們家中常客。這幾位恰好都是搞戲劇的，便慫恿楊絳創作劇本。楊絳試著寫了幾個，公演的時候都大獲好評。錢鍾書對她寫劇本原不大在意，但見她愈來愈紅火，也來了興趣。她的第二部戲《弄真成假》上演時，錢跟她去看了，回來便說：「我也要寫，我想寫一部長篇小說。」她大喜，自此不斷鼓勵他動筆。她更辭退了女傭，節省家庭開支，好讓他不用兼太多課，多些時間創作，她自己則「兼任灶下婢」。
錢一九四四年開始寫《圍城》，每天寫五百字左右，寫了兩年才完成。差不多寫完的時候，恰好李健吾來約稿，便交由他與鄭振鐸主編的《文藝復興》連載，由一九四六年二月的一卷二期始，本預計到二卷五期結束的，但錢來不及交稿，暫停了一期，到四七年一月二卷六期才刊完，共刊了十期（轉載自）。
錢鍾書回國后，寄居復興中路573號他叔叔家，他父親也合住于此。錢鍾書父親錢基博曾擔任光華大學教授，楊絳的父親楊蔭杭退出政界轉做律師。1941年到1949年居住了八年后，錢鍾書1949年搬去蒲園，住了沒幾個月，前往北京。
我跟著爸爸住在霞飛路來德坊，和錢家住的辣斐德路很近。我常常帶著圓圓，到錢家去“做媳婦”（楊絳《我們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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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出版公司1947年5月出版了《圍城》單行本
列為「晨光文學叢書」第八種
封面采用了丁聰的漫畫
《圍城》1948年再版，封面改用
英國印象派畫家
華爾德．理查．錫克特的《煩惱》
看了早年版本的《圍城》封面后，電視劇和小說一樣，從法國回上海的郵輪慢慢帶觀眾進入當年知識分子的一個另類世界，“儒林外史”抗戰時期篇。一個大特寫，蘇文紈，女博士，正在讀一本原版書。
陳道明（1955年4月26日－）
陳道明因為電視劇《圍城》，成為1991年電視劇重要獎項的大贏家。
在電視連續劇《圍城》中飾演方鴻漸的陳道明贏得第11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優秀男主角獎、第7屆《大眾電影》“金鷹獎”最佳男演員獎、中國電影表演藝術學會第3屆學會獎最佳男主角獎。
如下，在郵船甲板上，與方鴻漸曖昧點煙的那個女生叫蓋麗麗（飾演鮑小姐），下了船之后就不見戲份了。
1990年拍攝的《圍城》免不了粗糙，穿幫鏡頭還有一些的，機位不穩以及聚焦不實都能找到，但瑕不掩瑜，小說基礎好，改編后的劇本主線故事能抓住觀眾，主演們賣力演出，群戲更是匯集了當時京、滬老戲骨來襯托，30年后再重溫這部經典劇作，那些技術上的不到位，完全可以忽視。
我們是按電視劇播放順序編排版面的，喝口水。
下圖，外灘岸線上的萬國建筑群，特別要注意1937年的中國銀行大廈和1948年交通銀行大樓（如今的上海市總工會大樓），故事發生時段不要搞錯，要不就”穿越“了。1990年，還需看清楚外灘沿線背景上的新大樓，出來一個電力大樓不應該。
十六鋪到了，下船后，還能看到一些當年的碼頭影像。來接方鴻漸的是他弟弟，上海演員劉昌偉扮演。昌偉兄認識的好久不見，病后恢復得還好嗎？
回看此劇，一個念頭一直盤旋腦際，模擬電視信號轉換高清信號已不成問題，可不可以再修復為1080P真高清版本呢？靠后期AI技術自動修補”經緯線“。看《圍城》，其實在看主演們飆戲，看老戲骨那些難忘的橋段。下圖，吳貽弓扮演方鴻漸掛名岳丈，點金銀行周老板。
吳貽弓本人是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生，曾擔任過上海電影局局長和上影廠廠長，1980年代，因拍攝《巴山夜雨》和《城南舊事》而聞名。他是上海國際電影節的創辦人之一，剛結束的2020年上海國際電影節“向大師致敬”單元，放映了吳貽弓先生兩部代表作《闕里人家》和《城南舊事》。
他兒子吳天戈也是導演，吳貽弓客串《圍城》時，小吳從上海戲劇學院導演系畢業，在劇中飾演方鴻漸三弟。再下圖，當“周老板”兒子的是戰士強，算是《圍城》演員隊伍里年紀最小，也快50歲了。
吳貽弓（1938年12月1日－2019年9月14日）
戰士強（1972年4月18日-）
上圖，玻璃窗上貼米字，年紀大的自然懂。從十六鋪碼頭回到周公館的方鴻漸和掛名岳丈吃了一頓晚飯后，坐火車回鄉下老家，“錫亭站”？定眼仔細一看，這不是上海西站、長寧站改裝的嗎？如今此站已消失。
周公館外景鏡頭不多，也沒發現是哪一條小馬路？有句說句，劇組對老上海道路規則不熟悉，車行方向錯了，因為小說定義的時間段是193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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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鴻漸用打麻將贏來的錢（被未來的“丈母娘”看出其人品遭到鄙視）買了一件價格不菲的翻毛大衣，哎，他不正走在茂名南路原法國總會門口嗎？再一個反打鏡頭，背后一團虛糊糊的紅背景，這不是“上海藝術劇場”嗎？原本的蘭心大戲院。
我們挑挑刺，也是給大家開心開心，小失誤，瑕不掩瑜。估計當年送北京給錢鍾書審看的時候，錢老也看出來了，不響。
老壺嚼早#祭憶上海 ：1934年，
邁爾西愛路、蒲石路口
當年的地理位置，沿街有停車位，方便進出劇院和法國總會客人的。下圖，1940年，此地內澇，烏篷船出動了。如今錦江迪生商廈曾經的車行所在，這附近是當年汽車3S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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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拍電影電視劇采用實景比較多。如下，《圍城》劇組和黃蜀芹導演借了安福路201號上海青年話劇團辦公樓拍攝，彩色玻璃，我一看就看出來了，一帆風順，此大宅后來是市長官邸，吳國禎一家曾住過一陣子；原始房東R.B.Mauchan是江南造船廠工程總監，彩玻圖案就比較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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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還借了王伯群舊居，誰家呢？
對了，《圍城》前半部分故事的女主角蘇文紈家。
混在掛名岳丈家的方鴻漸百無聊賴時，想起蘇小姐，就按了蘇家門鈴，在蘇家，他見到了趙辛楣，一路和他走到底的那位”情敵“兼摯友。《圍城》的后半個部分故事，就是因為他想把方鴻漸從蘇小姐身邊支走而發生，他向三閭大學校長高松年推薦了方鴻漸去擔任哲學系教授，他想和蘇小姐，從家族友情發展為男女愛情。
英達（1960年7月7日-）
這時候進來一個近三十歲，身材高大、神氣軒昂的人。趙辛楣和鴻漸拉拉手，傲兀地把他從頭到腳看一下，好像鴻漸是頁一覽而盡的大字幼稚園讀本（錢鍾書《圍城》）。
這番打量客人和看透對方的感覺很難拍出來吧，趙先生扮演者英達那時有些稚嫩。在蘇家，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唐曉芙，一個字，嫩，兩個字，水嫩，當時她是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學生。
唐小姐嫵媚端正的圓臉，有兩個淺酒窩。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見了忘掉口渴而又覺嘴讒，仿佛是好水果....她頭發沒燙，眉毛不鑷，口紅也沒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彌補造化的缺陷。總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會里那樁罕物一個真正的女孩子（錢鍾書《圍城》）。
史蘭芽（1971年12月2日－）
史蘭芽今年50歲，看照片，保養得好，現任丈夫是李幼斌。如下一組在如今長寧區少年宮拍攝的劇照。李媛媛真是紅顏薄命，可惜的。
李媛媛（1961年6月18日-2002年10月20日）
王伯群與大夏大學校花保志寧的愛巢門口，英制的電線桿很突兀。
蘇家客廳很熱鬧，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我們的太太自己以為，她的客人們也以為她是當時當地的一個"沙龍"的主人。當時當地的藝術家，詩人，以及一切人等，每逢清閑的下午，想喝一杯濃茶，或咖啡，想抽幾根好煙，想坐坐溫軟的沙發，想見見朋友，想有一個明眸皓齒能說會道的人兒，陪著他們談笑，便不須思索的拿起帽子和手杖，走路或坐車，把自己送到我們太太的客廳里來（冰心《我們太太的客廳》）。
詩人曹元朗來了，后來，蘇文紈因詩歌這同一項愛好和專研，嫁給了曹元朗，曹元朗扮演者是沙葉新，曾擔任上海人民藝術劇院院長，接的是黃佐臨的班，而黃佐臨是本劇導演黃蜀芹的父親。
沙葉新（1939年7月13日－2018年7月26日）
方鴻漸在蘇文紈和唐曉芙之間周旋，終因自己軟弱和不自信，失魂落魄地與兩位佳麗無緣，唐曉芙的戲也到此為止，沒有下文。蘇文紈后來出現在趙辛楣家客廳一小會兒，她托趙辛楣帶點私貨去重慶，當時，趙辛楣在門口關照結了婚的方鴻漸可以不進去見，但在孫柔嘉的鼓動下，方進得門內，方鴻漸和孫柔嘉都被蘇文紈挖苦諷刺，這也是方鴻漸最后與妻子孫柔嘉分開的原因之一，孫柔嘉也知道方鴻漸心里還有一個唐曉芙。
我們號關心上海老宅，截兩幅圖，不知道唐曉芙家對應哪一棟老宅？
《圍城》下半部分故事更精彩，離開上海之后，方鴻漸和趙辛楣以及孫柔嘉（呂麗萍飾演）坐船去寧波，然后轉金華，再一路顛簸去了三閭大學，這一路上有李梅亭（葛優飾演）的各種有趣表演、寡婦、私娼等等，葛優已經拿捏地很自然，他出名靠的是1992年的《編輯部的故事》，他和呂麗萍主演。
千辛萬苦到了三閭大學，他們眼前撲過來眾多老戲骨，如顧也魯演的韓學愈、任廣智演的汪處厚、李天濟演的教育專員和英若誠演的高松年.....
兄弟我，在英國的時候，XXXX XXX
李天濟(1921年-1995年)
顧也魯（1916年9月1日—2009年12月23日）
我們覺得三閭大學整肅學風的教師大會群戲拍得入木三分，青年教師也好，老教授也好，各種表情包....
進入第二年春，鴻漸自覺上課，駕輕就熟，漸漸得法。學生對他印象也好像好了些。至于與同事們的關系，只有比上學期壞。韓學愈仿佛脖子扭了筋，點頭勉強得很，韓太太瞪著眼遠眺鴻漸身后的背影。陸子瀟跟他十分疏遠，大家心照不宣。最使他煩惱的是，劉東方好像冷淡了許多。一路同來的李梅亭、顧爾謙，套用辛楣的話：鴻漸，這次走路真添了不少經驗，總算功德圓滿，取經到了西天，至少以后跟李梅亭、顧爾謙兩位敬而遠之了。李梅亭不用說，顧爾謙脅肩諂笑的丑態，也真叫人吃不消。
多說幾句顧也魯（韓學愈），他上過1941年上海重要人物錄的。
顧也魯一生坎坷，在影壇資格頗老，曾先后和周璇、龔秋霞、胡蝶、陳云裳、王丹鳳、秦怡、上官云珠、李麗華、童月娟、陳娟娟等大牌女星聯合主演，電影界曾以“流水的女明星鐵打的顧也魯”來形容這位影壇宿將當年的風光程度。顧也魯晚年拍戲不止、著書不斷，被譽為中國電影“活資料”。
英若誠（1929年6月21日－2003年12月27日）
英達2009年時說起，他父親是主動來演《圍城》這部戲，當時他已擔任文化部副部長，特地請出三天假進劇組，演活了三閭大學校長高松年。英若誠在清華讀書時，聽過錢鍾書執教的外國文學課，算是向大師致敬。
錢鍾書曾回憶說：“蔣介石曾說要找兩個國內英文講得最好的人給他做翻譯，一個是我，一個就是英千里。”英千里是英若誠的父親，圈子很小吧。
呂麗萍（1960年4月3日－ ）
葛優（1957年4月19日－）
宋憶寧（1959年- ）
方鴻漸和孫柔嘉之間的戲遠沒有《圍城》前半部的郵船上和蘇家客廳里的有趣，方鴻漸和孫柔嘉離開三閭大學后轉香港回上海，結婚后就住在一個洋房三層閣，家具是孫柔嘉姑媽置辦，孫也在姑媽的廠里做事。
方鴻漸的父親居住的石庫門房子不清楚是不是在張園，很像。
那只祖傳的老鐘從容自在地打起來，仿佛積蓄了半天的時間，等夜深人靜，搬出來一一細數:“當、當、當、當、當、當”響了六下。六點鐘是五個鐘頭以前，那時候鴻漸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勸他別再為昨天的事弄得夫婦不歡；那時候，柔嘉在家里等鴻漸回家來吃晚飯，希望他會跟姑母和好，到她廠里做事。這個時間落伍的計時機無意中包含對人生的諷刺和感傷，深于一切語言、一切啼笑。
《圍城》讓世界記住了如下這段話。
《圍城》外文版的封面。
在〈記錢鍾書與《圍城》〉一文中，楊絳寫：「每天晚上，他把寫成的稿子給我看，急切地瞧我怎樣反應。我笑，他也笑；我大笑，他也大笑。有時我放下稿子，和他相對大笑，因為笑的不僅是書上的事，還有書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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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圍城》里所有人物都可以對上號，老一輩的朋友圈不大，三閭大學指的是西南聯大，唐曉芙指的是趙蘿蕤。